生物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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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的骗局出现了

*2020.11.17

*来看点旧时光见闻>。<


鞠翼铭形容这种恶心,说是像被苍蝇缠上了一样,几乎要扯出一个冷笑,但他的神情仍显得无所适从,形成心理与身体之间的错位,那低垂着头颅的苦相,默默咀嚼两个词,尊严与爱。烟随便扔在桌子上了,他拿过来,抽出一根叼在嘴里,皱着眉吸。抽完就完事了,他咬牙切齿地想,从此以后,珂的事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。


他认为自己被言语滥用了。在他人的字里行间,原来真实的感情也会显得虚假,这是一种恶毒的消耗,仿佛在篡改他的记忆。有一次,鞠翼铭对刘炀说,我在他们眼里,就是一个烂鼓,就是要敲出点声响,也不管我是不是坏了。操他妈的,对,操他妈的世界。引来刘炀一阵笑。笑个屁,鞠翼铭闷闷不乐地说,捏着鼓棒,歇斯底里地敲了半天。真不公平,是不是,刘炀突然说,他们能在你身上发泄,而你只能发泄给自己的鼓。鞠翼铭把鼓棒一松,靠在墙上喘气。他冷静下来,抖着手,捏开瓶盖喝了一大口。他感到好疲惫。他说,要是一开始没有那什么,这里有一个空白,没说下去。他也想显得大度些的,但是情绪永远最能告诉他如何作为,后悔,恼怒,憎恨(所有人),伤心,嫉妒,清高,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,他真想把这些感受到的情绪砸到每个人头上,好像诺亚方舟之前的那场海啸,洗去污垢,带来一个美丽新世界。


为什么你就不能跟他打一架呢,他们派沈钲博来谈了。鞠翼铭反问,对啊,为什么呢。当初,沈钲博结巴地回忆着,当初,咋地来着,他不是,嗯,踢那酸菜鱼么,你怎么就不像个男人一样,跟他打一架呢。鞠翼铭说,强哥在旁边。只是因为他吗,沈钲博问,我跟你打架,刘炀也在旁边啊,你跟刘炀打架,涛哥不还在么。鞠翼铭说,这能一样么,强哥那时候心情就很不好了,我们再整这么一出,能把他气退赛。你就是不敢,沈钲博说,我看出来了,鞠翼铭,他很坏地笑了一下,你怕他,你怕赵珂。


他一开始就觉得跟K的沟通方式很怪(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心里只那么称呼他),跟其他人不一样,像某种令人恍惚的精神体验,使人一时想不起从前,K跟他以往的朋友没有相似的地方,因此在记忆库里找不到任何方法与其沟通。你不懂,鞠翼铭说,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他突然从自己的世界掉了下来,砸到我头上,我只好打地洞,重新开拓一个我自己的,咱俩就互不相干了,这还不简单吗。没必要,真没必要,打架能解决问题吗,我跟你打架,是觉得咱俩之间还能行,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,哀莫大于心死。走开,他又说,抽完这根烟,我就回去。早上九点钟,他还没吃早餐,脚下是杂草和碎石头。


可能不甘就在此,他自个就悟了,跟K在一起的那段时光,好像在否定他,在证明他的懦弱,因为面对K,他就只有逃避而已。但他曾经是相信人与人之间,说开了就会没什么的,事实证明没什么是个很高的境界,恰恰需要两个人的相通。况且他的赤诚被众人玩弄着,就像苍蝇一样,他心想,掉进牛奶里,牛奶也脏了,然而牛奶从来就没动过,是苍蝇自己飞来的。他想捂着自己的牛奶逃走,但它们总是追来,原因是什么,都怪牛奶主动流了出来,是不是呢。


怪我,怪我啊,他心想。烟被掐掉丢进了草丛。再也不抽烟了,真他妈难闻。


没事,多大事啊,廖俊涛说,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少的。照你那么说,我们还要珍惜是不是,沈钲博哼哼两声,拿个瓶子在手里抛来抛去。廖俊涛又指着他说,你们怎么会找他去跟小鞠谈呢,他能说什么呀,他要是能安慰人,也不见得当初安慰我。沈钲博急了,我怎么,怎么没安慰你了,廖廖俊涛,啊。廖俊涛笑死了,说,你别急,一急就结巴,怎么回事呀,沈沈钲博。我打扁你,沈钲博扑过去压住他。鞠翼铭对着镜子捯饬发型,突然转过来,揪住一个工作人员问,我想穿皮衣,行吗。姑娘难住了,哪里给你找皮衣呢现在。没有就算了,没事,我就随口问问,鞠翼铭说,两只眼睛垂着,又转了回去。他开始研究怎么拿遮瑕遮掉自己脸上的痣。我在台上不需要那么可爱,他对其他人说,潇洒一点。算了,姑娘看着他说,我帮你问问看。


找来一件穿上,有点紧了,鞠翼铭侧身对着镜子。好看吗,他问姑娘,是不是太小了,这谁的啊。姑娘说,是赵珂的。哦,鞠翼铭愣了一下说,难怪我觉得眼熟。他看了一会,还是脱下来了。你还给他吧,鞠翼铭说,别说是借给我的。沈钲博凑过来说,他跟赵珂关系不好。没有不好,鞠翼铭说,只是最好不要扯上什么关系,要不然我又要给骂了。沈钲博嘀咕,至于吗,绝交就绝交了呗。鞠翼铭斜眼看他,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幼稚,还绝交。脾气那么大,也不知道是谁幼稚,沈钲博说。你看我,说绝交就绝交,顶多就生气一天。鞠翼铭本来都要不理他了,听他这么说,气冲冲扭过头,不是生气那么简单,我生谁气了,没生他的气。沈钲博摇摇头,我不懂,我不懂,逃走了。


他才记起来今天两个团一起演出,其实之前也有,但队友默契地不说,他们的休息室又是分开的,可以做到毫无交集。隔壁先上台,他们候着,过了几十分钟,工作人员走进来,招呼他们上去。走廊出口还堆着一群人,走近,汗的热气扑来。那五个人拿着毛巾擦汗,喝水,不怎么说话,表情也没有什么大的起伏,像那种真正的明星一样,鞠翼铭心想。赵珂靠在墙上,低着头,偶尔工作人员递给他什么,他轻声说一句谢谢。几个小时前,隔着房间,还能听见他在质问工作人员,为什么工作没能准备到位呢。我们讲道理,听见他缓声说,一开始不是说好了吗。工作人员跟他道歉了。他说,我没有想要责怪你的。比自己会说话多了,当时鞠翼铭这么想,有些愤慨。非要会说话才能得到别人的谅解,那他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啊。不如闭嘴算了。


怎么才能成为大人,抽空之中,他悄声问廖俊涛。廖俊涛侧过头看着他,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,定定地摁了一下,不要着急,他说,小鞠。你不需要因为懊悔就急着改变。过去是无辜的。鞠翼铭沮丧地抱了抱他。他需要廖俊涛经常给他讲这些话,尽管他没有一句能明白。


跟K擦身而过时,鞠翼铭把头抬了起来。余光里,K的头发湿湿的,掉落在肩膀上,随着行走甩动。什么时候头发那么长了啊,他这么想,回头瞧了一眼,又很快转回来,生怕别人看见。


瓶与抛光者他打得越来越顺手了,他懂得,音乐当中需要一股迟钝的力量,沿着瓶身擦拭。灯光滑过,他往台下看,看到很多张陌生的脸,又去看廖俊涛,他把手放在麦架上唱歌,可能正闭着眼睛。刘炀走过来,对着他拨弄了几下乐器。一切都那么恰如其分,包括他自己,这难道不其实是他做过的有史以来最正确的决定吗,鞠翼铭心想,脚有力地踏了一下。他愿意在这溺死。然后所有人的耳朵里会洒落着他的骨骸,像风一样,一直吹进心里,这是他要追求的,所谓永恒。


从台上下来,他脸上是一种恬静的表情,五官舒展开来。刘炀的头发全湿了,他还递过去一张纸巾,刘炀说谢谢,他心里萌生出对他的爱。之后廖俊涛走过来,抱过来,轻轻碰了下肩,鞠翼铭抿嘴笑了一下,爱你,涛哥,他说。廖俊涛眨了一下眼睛说,我也是啊。他离开他们所有人,带着恬静的爱,在游动的灯光中行走,拿着一瓶水,脸从白色变成青色再变成红色最后到黑色。想找个地方歇歇,把剩下的表演都看完。他觉得自己迟早会从这种磨炼中长大的,成为一个周全端正的人。他能意识到一些故事最后的结局吗?他青春的一切终点又在何处。


模模糊糊想着一些不清楚的话,他坐到一个音箱上。这里比较少人,远离观众席,还可以看得清舞台上的人。他听了一会儿鼓,鼓手敲得他很喜欢,有时候他愿意给自己的乐队敲着恰当的鼓,而不是要单纯在打鼓上获得什么极致的快乐。唱得不错,他扭过头问,是吧。左边黑暗中站立着一个人。长头发,紧身裤,他以为是紧随其后的刘炀。灯光刚好照过来,那人的脸瞬间亮了起来。是K,他心里没有感情地念了一句对白。


赵珂的眼睛稍微变大了一点,愣着看了他一会儿,嗯,还可以,他说,生硬地转回头去。鞠翼铭把重心换到右脚,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,他决定什么也不做,沉默下来。老实说也没那么不想见他,只是反而比以前更加在意了,会瞧不起那样的自己,生怕有什么事情会发生。歌声一时高,一时低。赵珂在胸前盘着双手,静静看着舞台,偶尔吸一鼻子。手机震动起来,鞠翼铭接了,是廖俊涛,问他在哪。鞠翼铭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开起玩笑,说你猜。廖俊涛茫然地啊了一声,兄弟,他说,你搞啥啊,我们要去吃饭了,大家都去,你去不去。鞠翼铭瞥了赵珂一眼,后者吸了吸鼻子,嘴角皱起来,正在笑,看着很可恶。去,鞠翼铭大声说,我这就来。维持的平静刹那间被打破了。大家都去吃饭, 你不来吗,鞠翼铭说。赵珂又变回没有表情的样子,不想吃,他说。鞠翼铭脱口而出一句,那就好。赵珂斜了他一眼,嗤地笑了一声,就是因为你去我才不去啊。鞠翼铭擦过他走了。


他们之间没完,鞠翼铭心想,一点体面都不留了。滑稽的是,也没有人赢。想着想着,他突然笑了一声。哈,想再抽一根烟,妈的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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